第一卷 第二章 希子(六)
骨生花带有一丝幸福的抱怨声,已经飞奔在回家道路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是注定听不到了。一路上,巴金吉用右手拉着原萘奇,生怕她跟不上自己的脚步,还特意放慢了速度。
原萘奇如同牵线木偶般,任巴金吉拉着她在前面飞奔,时不时回过头瞅她一眼。仿佛感受到巴金吉的心意,原萘奇露出傻傻的笑容,哪怕被石头差点绊倒,也不曾间断那股‘我现在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谁敢来打扰我,就把他揍成猪头’的气势。
再远的路程在两人的飞奔下,也缩短到了零秒以上。在自家店门前停下脚步的巴金吉,终于在原萘奇沉浸在某种想象中而没来得及刹住车撞到他时,意识到拉着一个看似同等年纪小女孩的手有些不妥,装作若无其事的松开右手,快跑几步走进家门。
原萘奇回过神,抬起失去温暖的左手,趁没人注意,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半晌,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跟随巴金吉的背影跑进了店铺。
在没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能随便进别人的里屋的,原萘奇只要眼睁睁的看巴金吉快速的走进拐角,愤愤不乐的开始跺脚,她准备一直到巴金吉救治好他母亲后、和家人一起出来时再停止这项毫无意义的蹩脚运动。
「这家店主是他父亲,而他父亲刚才说他儿子叫巴金吉。这么说,我娃娃亲的对象、未来丈夫的名字,就叫巴金吉了?!真是个平凡、庸俗的名字!」
「不过至少他很孝顺,哥哥说过,『一个孝顺的精灵族人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对他足够好的精灵族人。』,反正我和他还小,也不着急嫁给他。还是先培养感情再说吧,万一人家看不上我呢?!我岂不是讨了个没趣……」
原萘奇忽然停下了某项毫无意义的蹩脚运动,没来由的、硬生生停下,然后趁没人注意再次闻了闻自己失去温暖的左手,冷不丁的对空气说了一句,
「他其实挺好的……」
觉得还不够,又补了一句,「他确实挺好的……」
某个意识到羞涩的小女孩,红了脸,又开始了某项毫无意义的蹩脚运动。
巴金吉从拐角走出,来到她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利落道,
「我母亲想见你。」
原萘奇转过身,这时候她最应该说的话就是「你母亲好点了吗?」、或者「真想见一见能培养出如此孝顺的儿子的精灵族人。」、又或者「你母亲一定很漂亮吧!」之类的,可场面却静了下来,虽然不冷,但难为情。
还是巴金吉打破了‘禁言咒’,「她叫园子,是一位很贤惠的精灵族人。听父亲说你来了,想见一下……我的未婚妻,她未来的儿媳。」
「那还愣着干嘛!快走吧。」
到底还是小孩子,原萘奇没几分钟就恢复了洒脱的个性,反过来,自然而然的用右手拉着巴金吉走进拐角。
经历了四个拐角,终于进到了里屋,一位美丽的精灵族人正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巴金吉父亲巴林瑞的怀里,见她进来,回光返照般露出了一个笑容。
「孩子,你喜欢你的未婚夫吗?他很孝顺。」
「我,我不知道。」
「当初我也跟你一样,在他父亲巴林瑞的父亲问我时,我很茫然,不知所措。我之所以选择巴林瑞,是因为他的孝顺,而证明我没有选错的,正是继承了他父亲孝顺的巴金吉。」
「真的吗?他也给他的母亲买过药吗?像巴金吉一样?」
「是的,当初我去买他们家的糕点,几乎和今天的情况如出一辙。所以,你觉得巴金吉怎么样?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吗?孩子,你不必勉强自己什么,娃娃亲只是一个契机,你仍然可以选择其他更优秀的孩子,但我只能保证巴金吉的孝顺,因为他是我亲手养大的。」
「我,我是……我觉得他挺好的。但他未来一定要保护我,不能惹我生气,一切要以我的意思为准。巴金吉,他能做到吗?」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了巴金吉身上,他注视着小女孩,小女孩忽然注意到什么,凑近他,将他灵衣上的一些白色细碎片拍下去,巴金吉刚才伸出的手已经可以搂住她。
下定了决心般,巴金吉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处,单膝下跪,像骑士一样,
「我,巴金吉,以长生血脉为引起誓。若将来娶原萘奇为妻,必将善待她,如同善待母亲。并用一千年的寿命作为担保。」
在那一刻,原萘奇收起了所有的性子,巴金吉身上散发出的白光缓缓聚集到她身上。她的心里不自觉的为他腾出一块地,一块名为巴金吉的地。
之后,巴金吉和她如影随形,包容她伴她长大,渐渐地,在她心里某块名为巴金吉的地在越发庞大的同时也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此刻,她跪在场中,永远都会与她斗嘴吵闹且永远都会接话直到冷场的巴金吉不发一言的闭上眼睛,那股压迫感几乎快把原萘奇击溃。
「走吧。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幸尤娜兴致缺缺的离去,辉日竹紧跟其后,却在心中想着另一件事。
某位被忽略已久的少女,被原萘奇的嚎啕声惊醒,在少女的记忆里,原萘奇只哭过一次——在毁了哥哥送她的高品阶魔法武器后,大多数时间,原萘奇都让少女感觉到她的坚强、洒脱,脆弱与眼泪这种和原萘奇明显不搭的词,少女想不到某天也会被安装到她的身上,这让少女感觉一定是地塌下来了。
跑到巴金吉身边,在原萘奇对面同她一样跪了下来,担心的看着巴金吉,霎时间泪流满面,嚎啕声不下于原萘奇。
古里农长老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快速走过来,手上散发出治愈的白光,开始检查巴金吉的身体状况,良久,他皱起眉头,
「连续两次透支长生血脉,他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如果送到魔法厅的治疗机构还有恢复的可能,不然他就会彻底失去魔法力,成为一个连半精灵都不如的废人。不过除非用魔法传送阵,否则在时间上也来不及。」
少女和原萘奇听了古里农长老的话后,心中充满了绝望。魔法传送阵,连精灵贵族也无法轻易使用,因为那是专属于精灵勇士的,其他人无权征用,哪怕是长老殿的长老,也要在共同商议后才能使用,虽然他们掌管着魔法传送阵的使用权。
其实魔法传送阵的魔法阶位并不高,而且是保存在魔法卷轴内方便使用,自带定位传送,但它的使用权却是无价的。每一次颁发使用权也是会由长老殿共同商议才能决定。
有一个例外,参加魔法厅第二座城堡的精灵勇士选拔的进修者,其前三名可以获得魔法传送阵的一次使用权。封印魔法传送阵的卷轴会在使用一次后失效,不可重复使用。
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中,古里农长老也沉默了,眼睁睁看一条还曾鲜活的生命逝去,这滋味儿并不好受。少女与原萘奇除了嚎啕,再想不出任何宣泄悲伤的法子。
「呦!有热闹!原绣耷我们快过去看看!难得来一次加尔玛长老的传授教室!原来还新增了开场节目?!」
少女顺着声音,三个两百多岁、约人类十七、八岁的精灵族人正向这边缓缓走来,三男一女,其中一位长得很像男版的原萘奇,少女认得他——原绣耷、原萘奇的哥哥。
原萘奇显然也注意到了自从去魔法厅第二座城堡进修后很少回家的哥哥,她猛然想起上次哥哥回家说过,「这次的精灵选拔比以往激烈多了,还有两个族人并列第三。幸好你哥哥我是第二,不用跟第三名的两人抢那一次魔法传送阵的使用权。」
是的,她哥哥有一次魔法传送阵的使用权,巴金吉还有救!
原萘奇起身径直朝哥哥跑过去,途中撞到了先前说话的那名少年也没道歉,在哥哥面前站定,说话也像有了底气般,
「哥哥!我的朋友巴金吉快死了!你把魔法传送阵的卷轴送给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嫁谁我就嫁谁!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你如果不信我可以以长生血脉为引起誓!我现在就可以起誓!」
「原萘奇!你给我冷静点!!」
原绣耷按住近乎疯狂的妹妹的肩膀,感觉到她的颤抖,把她带进怀里,
「求你了……哥哥。巴金吉真的会死的……」
原绣耷沉默了良久,认命般吐出一口气,回应怀中难得服软的妹妹,
「好,我答应你。将魔法传送阵的使用权转交给我的妹妹,原萘奇。」
一个魔法卷轴随着话语的结束,缓缓从原绣耷的右衣袖上的口袋飞出,升到空中,等待它的新主人领取。
「谢谢!」
原萘奇猛的挣脱哥哥的怀抱,顺手抓住漂浮在空中的魔法卷轴,依然径直的朝巴金吉那边跑过去,途中再次撞到了不知因什么而愣住、张大嘴巴的少年。
原萘奇的体力早被先前的战斗消耗的所剩无几,被石头绊住也没反应过来,由于冲势,在地上滚滑了一小段距离。索性离巴金吉也不远了,原萘奇干脆就那么爬过去。
终于爬到了巴金吉身边,原萘奇拉开魔法卷轴,其中心五角魔法星阵瞬间被点亮,并开始在上面转动,形成一个蓝色的八角魔法星阵。
如同实体般,蓝色八角魔法星阵从卷轴上掉落在地,发出脆生生的声响,而后扩张成直径一米的中型魔法传送阵,等待原萘奇选择位置坐标,
「目标:魔法厅第五座城堡的治疗机构。开始传送。」
包裹住少女、原萘奇和巴金吉三人的魔法传送阵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场中呆愣并张大嘴巴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几步并作一步回到原绣耷身旁问道,
「辛辛苦苦大半年才获得的一次魔法传送阵使用权。说送就送了?你说说你对我怎么就没大方过一次!」
「你偷吃我妹妹送我的『巴掌糕点』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再说,谁让人家是我妹妹呢!人家单凭身份也足以让我束手无策!我能怎么办?回家让老爸老妈要回来不成?!」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少年神经大条的反驳,对此,原绣耷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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